刚刚得到初六常州克复、初八丹阳克复的捷报，正在为此事高兴之际，却看到弟弟在信中说：“肝病已经愈加严重，痛苦的疾病已经缠身，挥之不去。现在逢人便发怒，遇事便忧愁。”读了之后，兴奋之意顿消，心中不胜焦急。

今年以来，收复了苏、浙一带很多城市，唯独金陵迟迟没有克复，再加上军饷奇缺等，这些不如意的事情、不堪入耳的议论纷至沓来，连我都要积郁成疾了，更何况弟弟在军中整日辛苦，比我要胜过十倍！心血久亏之状，自然是要数倍于为兄的。自从入春以来，我经常害怕弟弟的肝病复发，而弟弟每次来信均含糊其辞，这次信中的四句话终于暴露了实情，这病却非药物所能治愈的，为人处世必须胸怀广阔，遇事不恼不怒，疾病才可渐渐痊愈。蝮蛇咬手，则壮士断然斩断其手，这才能得以保全生命。沅弟若要保全生命，应把恼怒当作蝮蛇看待，下决心戒恼怒，不可犹豫不决，没有勇气，特此嘱咐！

这一年来，我做了愧对老弟的事，只调拨程学启一人与你任用，这显然有损阿弟。然而，有损于家，却有益于国，弟弟不必过于抑郁，为兄也不必后悔。刚看到少荃为程学启请恤的疏折，立言公允，现特寄给你看看，请弟弟抄后再寄还给我。

李世忠的事，已经于十二日奏结。至于严重缺饷一事，就是将来我们兄弟引退的张本。我的病假于四月二十五日满期，我想再续假，幕友都劝我销假，不知你的意见如何？

淮北票盐、课厘两项，每年共得八十万串，准备一概供给弟弟这一军。这也是巨款，而弟弟还嫌少了。我在咸丰四、五、六、七、八、九等几年，从来没有一年收过八十万串的。今后若再想筹集这么大的巨款，恐怕是难上加难了。

昨日余宗发归，寄一信，想可先到。接胡莲舫咨，广东解银四万八千零至金陵大营，不知到否？

自贼窜江西，余即寄信与云仙，恐江右道梗，请将粤饷全由海道径达上海，以解金陵。云仙之复信早已接到，而饷则至今未到，粤厘日见日减，良可深虑。云仙深不以吴公昌寿为然。而吴公在粤在京，物望极美，不日即将履鄂抚之任，未知果贤于旧令尹否？兹将云仙前来密缄抄达弟览。

弟之内疾外症果愈几分？凡郁怒最易伤人。余有错处，弟尽可一一直说。人之忌我者，惟愿弟做错事，惟愿弟之不恭。人之忌弟者，惟愿兄做错事，惟愿兄之不友。弟看破此等物情，则知世路之艰险，而心愈抑畏，气反愈平和矣。顺问近好。

同治三年五月廿三日

昨天余宗发回去，我顺便寄回去一封信，那封信想必可以先收到。接到胡莲舫的咨文，说广东解运白银四万八千多两到金陵大营，不知道是否已经运到？

自从敌军流窜至江西之后，我就给郭云仙写了信，我担心江右的道路会出现障碍受阻，请他把广东的军饷经海路直接送往上海，以便运到金陵。云仙的回信我早已收到，而饷银却到现在还没有运到。广东厘金日渐减少，让人很是忧虑。云仙认为吴昌寿的意见没有道理，不加认同。而吴公在广东、京师的舆论评价都是非常好的，不几天就要去往湖北担任巡抚之职，不过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比前任巡抚要贤明一些，现将云仙日前寄来的密信抄送给弟弟一阅。

弟弟的内疾外症，不知究竟好了几分？凡属抑郁发怒的情绪，最容易对身体造成伤害。若我有过错，弟弟尽可一一直说，不必深埋于心。凡是嫉妒我的人，都巴不得我弟弟做错事，巴不得我弟弟对我不恭敬。而嫉妒弟弟的人，则只愿为兄的做错事，希望我们兄弟不和。弟弟若洞悉了这种世态，便会知道世道的艰险，那么心里就会自发地抑制自己的忧郁，而心境则会反转平和。顺问近好。

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三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