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牙,韵雅,自与松风话。高山流水淡生涯,心与琴俱化。欲铸钟期,黄金无价,知音人既寡。尽他,爨下(10),煮了仙鹤罢。
沛公:指刘邦。
大风:指刘邦所作《大风歌》。
“却教猛士”二句:汉高祖六年(公元前201),有人密告韩信谋反,刘邦采纳陈平之计,伪游云梦(今湖北东南部),想突袭韩信,信自忖无罪,坦然去见刘邦,为武士所缚,信曰:“果若人言:‘狡兔死,良狗烹;高鸟尽,良弓藏;敌国破,谋臣亡。’天下已定,我固当烹。”
彀(gòu)中:本指箭射出去所能达到的有效范围,后来用以比喻牢笼、圈套。
后宫:即指吕雉。外宗:指吕禄、吕产等人。“炎刘”,指汉王朝,古人用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之说来解释历代王朝的兴衰更迭,刘氏自称因火德而兴起,故称炎刘,亦称炎汉。“并”,指吞并、篡夺之意。
饕:即饕餮,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恶兽。
下梢:下场,结果,结局。
伍员,字子胥,春秋时楚国人,其父兄被楚平王杀害后,他只身逃到吴国,借吴国军队大败楚军并攻入楚国郢都,楚国几乎覆亡,其时楚平王已死,伍子胥乃掘其墓鞭其尸,以报父兄冤死之仇。
曲中的“包胥”,指申包胥,为楚国大夫,与伍子胥交好,子胥败楚后,申包胥认为子胥的举动有违臣道和天道,就到秦国痛哭七天七夜,秦哀公被其感动,借兵助其复楚。
爨(cuàn),炉灶。
【评析】 薛昂夫作品除归隐题材外,咏史怀古也是重要内容之一,且其眼光独到,别出心裁。这首[朝天曲]曲牌,薛氏一共创作了22首小令,前二十首均为咏史之作,这里选择其中四首,分别写刘邦、董卓、伍子胥及俞伯牙、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。
第一首的主人公为汉高祖刘邦,对这位历史舞台上的风云人物,作者进行了大胆批判。此曲先抑后扬,前三句以简洁的语言夸赞刘邦的君王气度。刘邦率沛县民众举义反秦,被推为沛公,虽以武力征服天下,但他的《大风歌》词情激越,颇具文采,也懂得用文章来吸纳人才、安定四方。但接着作者笔锋一转,“却教猛士叹良弓,多了游云梦”,用诛杀韩信批判了刘邦猜疑功臣,玩弄权术的罪行。刘邦在称帝后的第二年(公元前201),觉得韩信势力过大,惧其谋反,就听从陈平之计,伪游云梦,身为楚王的韩信自度无罪,赶去谒见刘邦,当即被擒,韩信叹息道:“果若人言,‘狡兔死,良狗烹;高鸟尽,良弓藏;敌国破,谋臣亡’。天下已定,我固当烹。”(见《史记?淮阴侯列传》)随后的“驾驭英雄”三句,笔锋又一转,他控制了英雄,既能收服又能使用,无人能跳出他的掌握。表面上看似乎是在夸赞刘邦既奸且雄的性格,但实际上作者是在感叹历史的无常。结尾三句感情再度转变,尽管刘邦善弄权术,但在其死后,却差点让吕后断送江山,“后宫,外宗,险把炎刘并”。直到吕后去世,刘氏才重新夺回政权,其历程非常之“险”。此曲对刘邦有赞赏,有批判,也有对历史的反思,观点新颖独到,发人深省。
第二首是快意于董卓恶贯满盈、终遭天报的可耻下场。开篇便表明作者的态度,董卓这个“巨饕”一生贪得无厌,他一生作恶,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。最后董卓被燃脐为灯,这本是前所未闻的可怕方式,但作者对他并没有丝毫怜悯,因为他“一脐然出万民膏”,他的肥是压榨多少平民的膏脂而来,多少百姓因此而走死逃亡,如果不烧董卓,又有谁会了解这背后百姓的死活。这句也表达了对董卓之死的快意。在通过“燃脐为灯”反写董卓生前之贪婪,作者接着又进行正面描写:“谋位藏金,贪心无道,谁知没下梢!”他阴谋篡位,聚敛财物、贪婪成性,不行人道,怎知道最后没有好下场,只落得个死后尸体被火烧。曲子最后,作者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写道:“好教,火烧,难买棺材料。”对董卓的死进一步加以挖苦、讽刺。不但是董卓,许多居高位者都是不顾人民死活、贪得无厌的,作者通过这首曲子表达了严厉的斥责和愤慨,不留任何情面。
第三首叹伍子胥之事,表达了对其立志复仇的欣赏以及悲惨遭遇的同情。伍员即字子胥,前三句是写伍子胥复仇之事。子胥乃楚国人,其父兄均死于楚平王之手,后其逃至吴国后借吴国军队大败楚军并攻入楚国郢都,几令楚国覆亡,其时楚平王已死,伍子胥为报父兄冤死之仇,竟掘墓鞭尸。对于此事,传统儒家一直颇有微词,“多了鞭君忿”中的“多”可体现这一点,但作者本人却是对其充满同情的。后子胥尽力辅佐吴王夫差,助其打败越国,但却并未换来功绩,反而被赐死。“可怜悬首”等五句,便是写此事。《史记?伍子胥列传》记载,子胥死前曾对使者说:“必树吾墓上以梓,令可以为器;而抉吾眼悬吴东门之上,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。”吴王闻之大怒,命人用马革装裹伍子胥的尸体,浮之钱塘江中。吴人就奉伍子胥为钱塘江神,而钱塘江潮也就如同伍子胥的怒吼咆哮。“不见包胥恨”,是说子胥既死,也不会有申包胥那样的朋友来为他报仇了,因此谓其“可怜”。最后三句用“骇人,怒魂,何似吹箫韵”这样强烈的字眼来表达作者的感叹,伍员一生忠贞,却因吴王听信谗言而遇害,早知如此,还不如当初在吴国吹箫行乞,不被起用的好,还可得以终年。表面上,似乎是提倡全身远祸、无为而治的思想,实则体现了作者对现实的无奈。
第四首写的是众所周知的俞伯牙、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。本曲开头的“伯牙,韵雅,自与松风话”,指俞伯牙情韵高雅,其心声都只诉于琴中,一生与琴相伴。“高山流水”,既是指为伯牙所创之曲名,更是指俞伯牙与钟子期难得的知音之情,《列子?汤问》载:“伯牙鼓琴,志在高山,钟子期曰:‘善哉,峨峨兮若泰山!’志在流水,‘善哉,洋洋兮若江河!’后钟子期死,伯牙不复鼓琴。”“心与琴俱化”,知音已逝,伯牙之心与琴亦不复再有生命。接下来三句“欲铸钟期,黄金无价,知音人既寡”是说想要用无价之黄金来为钟子期铸像,因为知音千古少有,只能以此来表达作者的珍视之情。诗意至此已表达完整,但结尾处,作者又反用焚琴煮鹤之意,给人新鲜之感。“尽他”,是说既然已无知音欣赏,再无兴趣弹奏,那如此处置千古名琴也就无所谓了,哪怕是投之火中,用来烹煮仙鹤也不可惜。焚琴煮鹤,实乃大煞风景之事,但此处反用其意,表达失去知音的惆怅,更显出诗人对知音的珍视之情。